三、要結束了嗎?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又過了一個多月。這段時間裡,我仍然參與了許多人的生離死別,經歷了更多,卻也愈加的感到生命的無常。而曉麗的事,仍一直放在心中惦記著…。

十一月初的一個週末,教授照例為曉麗的同事們上課,席間,大家談到曉麗,一個個哭得唏啦嘩啦,感覺她狀況已不是很好,似乎來日無多了。大家不斷的問教授,到底該不該將曉麗實際的身體狀況告訴她?其實,不到最後一刻,任何人都沒有權力說放棄,除非是曉麗自己決定不要了。教授鼓勵大家要有信心去面對她的狀況,並在探病時給她龐大的支持力量。因為,即使口頭上什麼都沒說,曉麗還是可以感覺到旁人心中的徬徨與哀傷,而這樣負面的情緒是她目前最不需要的能量。當下,教授也決定連續進行六場的祈福儀式,以北斗七星移星轉斗的力量為她消災解厄。此後的一個星期,每天下班後,曉麗的一票同事們就到工作室來,齊聚大家的力量為她祝福。

兩天後,我再度去了一趟醫院探望曉麗。早先已知道大家最近見了曉麗後都是哭著出來的,往醫院的一路上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不斷的自己做心理建設,再怎麼震驚也不能表現出來,更不要在曉麗面前掉眼淚。

進了病房,曉麗正好由爸爸攙扶著下床要上廁所。瞬間,我們兩四目相對,彼此都愣了一下,那一刻的震驚,讓我稍早做的心理建設通通瓦解掉了,這是我認識的曉麗嗎?!她的上半身,已經消瘦到像是一塊皮,鬆垮垮的披掛在一付骨架上般,原本光滑的頭頂,稀稀疏疏的長出幾根細細的毛髮,而那雙令人印象深刻的大眼,卻暗沉凹陷,毫無生氣的刻印在臉上,活像個佝僂的小老頭。而她的下半身,卻彷彿是上帝在開玩笑一般,水腫的兩三倍大!皮膚緊繃到極限,即使是一個輕微的動作都令她感到痛苦。

趁著曉麗進廁所的時間,我趕緊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將理智慢慢的、一絲一毫的抓回來。現在的曉麗,已不再是我印象中那個會走、會跳、會說、會笑的她,從病床到廁所只有短短兩步的距離,這樣一來一回,幾個簡單的動作,卻已經耗費掉了她大半的力氣。好不容易躺回病床上,我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旁邊,握著她的手,試圖想要給她一些力量。「妳今天怎麼有時間來?」「就是想來看看妳呀!」回答的當下,我突然很後悔隔了這麼久一段時間才去看她。她緩緩掀開棉被,讓我看看浮腫的雙腳以及早已分不清楚是第幾次動刀的傷疤,腳上被醫生用簽字筆畫上一道道的線條,卻還是查不出水腫的原因。臉上勉強掛著微笑,告訴我這幾天胃口還不錯,一位同學的媽媽每天都會熬美味的粥送來給她吃,今天身體也比較不痛.…那樣的口氣好像是在安慰我,要我別擔心一般。我也不斷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告訴她移星轉斗草人祈福的神奇力量,也告訴她這段時間每天晚上大家都來為她祈福,好用心、好努力。此時的她真的太虛弱,一句話還沒講完便不由自主的闔上眼休息一下,過一會兒才又睜開眼繼續講下去。看她這個模樣,我不忍心再打擾她,稍稍為她祝福後便告辭離去。打開房門,曉麗的爸爸坐在窗檯上,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臉上盡是一片愁苦。與他相視交換了一個微笑,「林爸爸,您要加油,要注意身體!」我說。與他道別後轉身離去,心中壓抑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的完全釋放出來。當下的我好氣好怨,覺得上天對她太不公平,也感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平時學到的生命轉化與意義全都拋諸腦後。那天下午,我從醫院一路哭著回到了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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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laire0926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