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北遊記(一)
撰文者：賴祥興 教授
多年來，一直允諾為崑崙仙宗規劃一趟崑崙行，而今年（民國八十七年）的六月，是準備要成行了。過完年後，看著他們認真的勤學馬術，算算日子也近了。翻出手記，就多年多次在此區域的探訪心得，擇其精華，安排路線，自己先“神遊”一番，以為計劃之藍本。
先還是要搭機到四川成都，整齊一切配備。如果時間夠，當可取道川藏公路，如此對體能的適應上會好一點，然而目前最困難的就是「時間」不足，故而還是決定由成都搭機到拉薩吧！由低海拔的四川盆地一下子進入高海拔的西藏高原地帶，最重要就是多休息，讓自己有足夠的適應期。
從拉薩以越野吉普車隊往西北方向啟程，走青藏公路，約90公里，就可以到「羊八井」地區，基本上，我們要踏入的是「山之海」──有世界第三極地之稱的「羌塘」高原。
藏語稱藏北高原為「羌塘」，意思是北方的高原，但我強烈的認為是與古代羌族有關。祇是無論怎麼說，「羌塘」是整個青康藏高原的主體，有數不盡的雪山冰川、塞野草甸、荒漠戈壁、原始森林，凍土地帶上的膨脹冰河，各類地勢環抱著的湖泊，是高原中的高原。平均海拔超過五千米以上，面積則有六十幾萬平方公里。
從拉薩到羊八井的沿途，景緻已經十分可觀，山脈岩層以它們既繽紛又猙獰姿態顯現出遠古以來，地殼擠突起的那種扭曲和斷裂景象，穿行其中，油然生起一種回溯感，這一切或許是幾千萬年所形成的，隨著空間的移動，彷彿也在億萬年的時光走過，可以強烈的覺受到大地或者天地那股生命力，那股子氣勢──是神氣、大氣、靈氣、還有悲壯。大地不再是沈默的，雖然寂靜，卻是有千言萬語的無聲之聲，很奇特的一種經驗，就好像高山都是凝結的滔天巨浪。極目蒼茫如海的積雪峰巒，奇妙的經驗到的大包容──世界的大包容，心整個開放，一切是如此分明真實，又是何等的莊嚴，心中生起開天闢地的正氣、英雄蓋世的豪氣，在那一剎那，大家都不再是“凡人”，這時我們的隊伍開始步步深入“神仙”的世界。
羊八井是舉世聞名的地熱田，雖然地處海拔四千多米，卻是在冰雪環抱中，仍然熱氣蒸騰。過了羊八井，就可望見頭戴雪冠冕的念青唐古拉大山。
念青為藏語“大神”的意思，念青唐古拉是藏北高原南方的門戶，四大神山之一，為藏北數以百計的山神之首。整個山脈座落在廣大的當雄草原之上，茫茫蒼蒼一大片冰峰雪嶺，少說有百座峰巒，主峰當拉山海拔7117米，在皚皚雪山叢中最高峻的一座就是。在藏族心中它是藏地最具大法力的神靈，是世間護法神中最重要的一位。
走過念青唐古拉，迎面而來就是西藏第一大湖“納木錯”，此神山聖湖，山為父、為男，湖為母、為女，在台灣原住民常唱的歌曲高山青──阿里山的少年壯如山，姑娘美如水，青山常伴綠水，姑娘和少年永不分呀！綠水常圍著青山轉是巧合？是同一淵源？還是放諸四海皆準？至少人們早就感受到青山綠水的關係，也惟有一對好山好水的夫妻，生出許許多多的小山小水，再生萬物大地，才可能生氣蓬勃。念青唐古拉和納木錯，是一對美麗的夫妻，整個藏北到處可以聽到這對夫妻的種種傳說，踏入此山此水盡是“神話”。
納木錯意即“天湖”（天上的湖），湖面海拔4,718米，是世界海拔最高的大湖，它的明淨與遼闊，無愧於天湖美稱，然而它的色彩多變卻是藍天所遠不及的，時而碧藍，時而蒼翠，時而藍綠相間，時而暗灰如晦，許多人欣賞黃山的雲霧，正也因為其變化萬千，神秘難測，但就氣勢與活力，這神山聖湖的格局和變化是大多了。它還有個蒙語名字叫“騰格里海”，聽說其實它是個內陸海，也受月亮而生潮落現象，作為有生命的神湖，它是屬羊的，於是每到了羊年，四方信眾便成千上萬地潮湧而來，轉山轉湖，燒香禮拜。1,920平方公里的納木錯，繞湖一週，徒步行走需要十幾天，走到湖的頭部要洗頭、洗臉、喝聖水，轉到她的腳部則要堆石子、獻哈達…。就時間考量，我們隊伍可逗留的時間很短，不太可能真的去繞湖一週，倒是可以設法找條船往湖心的“良多”“期多”兩個鳥島，上去看看湖起落的痕跡，浪溶蝕岩柱的窠洞，那地貌十分奇特，尤其是小船行走湖面，探身將手長時間浸入清亮亮的水中，置身於雪山藍湖間的奇妙感受，是任何經歷過的人永遠不能忘懷的…。念青唐古拉和納木錯提供了大自然所能體現的無懈可擊的最完美境界，從此後才體悟什麼是自然，自然是一種絕美，不是語言，不在思惟之中。所謂的山水忘情，在此鴻蒙初開之地，無歷史、也無時間，拋除了一切後天經驗感覺上的認知，那種不再有任何背景的靜──是真正的靜。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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