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工作室沒多久,手機又收到了同學的訊息
表示爸爸的血壓開始往下降了
早上十點多測量時還有98/64,血氧也還維持在八十多
到了下午兩點,突然下降到了 72/36,一分鐘後再量一次,又變成 61/37...
看到這個情況,我連忙收拾了東西就又趕往醫院
一路上,我不斷的回想之前所參與過的幾次告別時刻
想著當時的場景,想著那時所做的不足之處,以避免這一次再度發生
也先讓自己的心神鎮定下來,模擬著到院後可能會有的種種狀況
幫助自己先融入其中,以免到時隨著家屬的忙亂而慌了手腳
即使大致上有個脈絡依據,每個人的臨終時刻所產生的現象仍舊大不相同
你無法說得準臨終者一定會產生什麼樣的現象,也無法預知他一定何時會離開
生命一切有他自己的安排,當吳爸爸準備好了,他會自己做出決定的!
沉浸在重重的思緒中,不知不覺便抵達了醫院
趕緊進了吳爸爸的病房,看到他平靜的躺在病床上
令人驚訝的是,才短短的幾小時不見,吳爸爸的面色竟和早上完全不同了
變得更加的蠟黃、枯槁而毫無生氣
我心底正疑惑他的生命現象還存在與否時,家屬要護士進來為他測量心跳、脈搏
就此確定心跳、脈搏已停止了,並判定在我進入病房前的五分鐘為死亡時間
(事後向同學詢問,才瞭解他們圍繞在爸爸身邊陪伴他時,有看到爸爸平靜的吐出最後一口氣
於是他們改緊叫醫生來,醫生檢查後告知心跳未停止,便又離開了病房
直到我進來後由護士再次測量,才真正的宣告離世)
一旦判定死亡後,幾個護士便進入病房內為吳爸爸拔除身上的針頭與止痛貼布
這一刻的進行與大型教學醫院的冷漠不同,著實多了一份溫柔與尊重
也再三的詢問家屬還有沒有需要等其他人,不然可以直接推進助念室
趁著護士往來病房時的空檔,我得到家屬的同意後便開始為吳爸爸做導引
將生命轉換的概念傳遞給他,也不斷的提醒他不要隨著肉體感官的模糊而昏迷
一定要專注心念,循著光盡速從已敗壞的肉體中脫離出來
當他沐浴在神聖的光明之中時,便能感受到不受拘束的自由與喜悅
由於吳爸爸生前並沒有特別篤信任何的宗教神祇
因此最末我並未提及任何宗教信仰
只是引導他跟著光離開
追隨先人及已逝親人的腳步,在天上再度重逢
整個過程感覺十分平和、順利
只是一直被往來的護士所打斷
於是在推進助念室後,我又再次完整的為他做了一次離世及五大分解的引導
原本擔心一直不願放棄希望的吳爸爸走到了這一刻,會不會心有不甘
但為他做了導引之後,我心中突然對這個疑問釋懷了
我想,此時的他一定是在一旁微笑的看著家人,然後頭也不回的往他該去的地方走了吧!
女兒也說,這非常符合他灑脫的個性!
導引完成後,吳爸爸的親友們也陸續到場送他最後一程
於是我和同學退到助念室外,稍微聊了一下
我告訴她關於後事的部分,接下來會面對及處理的種種過程
以及該如何要求葬儀社的協助
並提醒她兩件對於往生者最重要的事:避免冰存遺體及完整的做七儀式
記得前年聽到一位仁波切提及台灣在處理遺體的方法
他說:你們這樣子處理好危險!
以冰存的方式保存遺體,對於亡生者而言是非常不人道的
因此,可以以入殮封棺(俗稱打筒)的方式來做為替代
而做七儀式的四十九天則如同母親懷胎十月
新亡者對於以新的形式存在於這個空間還不太熟悉
需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轉化與練習
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需要在他生前熟悉的地方設置靈堂,給他一個專屬的庇護空間
然後透過每週的做七儀式,提醒他這個禮拜該有什麼新的進展,以一步步的達到最好的境界
然而現代人們往往因為不了解做七的意義而覺得沒有時間、沒有必要
並將後事的辦理視為一個不幸事件,該盡速處理完畢才是
於是出現了只做頭尾七、跳七,甚至人還沒火化,頭七尾七就都完成了的畸象
想想,這就如同懷胎的胎兒,未足月便急的將他剖腹取出,你說危不危險?
當然,基於宗教信仰的差異與現實環境的考量,我只能向她提出我的建議
最末如何決定,還是完全交由吳爸爸的家屬來判斷
走出了醫院,兩旁路樹懸掛著的清透水滴透露出午後雷陣雨的停歇
深深的吸一口氣,將心中連日來的煎熬與緊張放下
我想,最近這一陣子都不會再踏進這兒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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